這篇昨天貼了在世界盡頭,你們也喜歡泡咖啡館的生活嗎?是以來串寫吧。:)
上週末,同學在課前建議:"要不要去理大的雕刻時光分店?" 我說"好極",逐把這一次的GAME DESIGN WORKSHOP改在咖啡館進行。 這一課是來回顧學生寫的GDD(GAME DESIGN DOCUMENT)。我們端著咖啡杯,圍在厚木桌子上審核概念與實踐的可能性。幾張桌子拼起來,在餐紙巾上,帶來的簿子上,大家打印出來的企劃書、論文上塗寫圈點,七嘴八舌進行意見交換。這樣一坐,就從中午耗到傍晚,用兩頓飯來送咖啡因。消費是每個人大約幾十元人民幣,以坐大半天來說很化算。
學生裡,聽說真的經常泡咖啡館的不多。唸研究生的,除非家在京城,否則都以宿舍為家。校園到處是可喝咖啡的角落:梯級、石壆、長椅、草坪、飯堂,為什麼還要到咖啡館? 一個男同學說:"漂亮的女孩(境觀)永不嫌多。" 北京的夏,可暴熱達攝氏四十以上。短裙配涼鞋的長腿女孩三五成群坐在沙發和靠窗座,被暴瀉進室內的銀白陽光在形體色相上加以描劃修整。看在美學敏感的眼睛裡,煞是解暑。
對於不是全職教授的人來說,我確實認為坐在咖啡館比在校園自在。個人沒甚麼咖啡癮,但愛喝咖啡的人卻總是有點癮的。咖啡的癮君子血液中要是咖啡因含量稍低於習慣水平,這個人的精明程度就恍如缺輪馬車,加盡馬力也只是跑出個徒然的迴圈。癮頭輕者就算是即溶咖啡粉已能應付,那多喝幾杯便了。成癖入骨者可多講究:時、地、人和都得兌現,然後入口那LATTE才成為有深層意義味兒的LATTE。似乎,不遵循若干來自一個個"曾經"的自定鐵律法門,就不能一再享受那口原美。
我喝著一杯自選苦水,看著那些帶著耳機的電腦/MP3使用者,他/她們存在於另一個聽覺世界,播放的局限性帶來一種經驗切割,我似乎反而成為了他/她們眼中經過改造的現實殘渣。旁座的學生要我教他怎麼把自己的無線裝備連接咖啡館提供的無線局域網,突然意識到,這當兒帶著手提電腦的教授、自由工作者特別多。打字的剔躂頻率是打打停停,拿起咖啡杯(不知道有沒喝),濕一濕嘴角,打打打打打,然後這位穿了個鼻環的年青人擺出一個恆古存在的思考者姿態。網絡滲透這個世界,我們再也離不開網絡,比咖啡還要利害。
服務員小姐T一邊跟我說她的房東也是香港人,一邊問我喜歡咖啡怎麼樣個口味。我開玩笑問她是客觀的口味、還是主觀的口味。掛一副書卷味重眼鏡的T正色回答:"客觀的味道是她們在每個下單(ORDER)過程裡可以做到的,主觀的,就看我們如何跟這一時一室一嵎的溫度、濕度、氣味、噪音起投緣作用。" 最後嘴角帶著餘笑說:"但最重要的還是你們來幹甚麼。"我環顧四周,好像人們在這標榜無害的休息環境中,都在進行意義解構活動。細意傾聽旁座,我會以為那對正在約會的男女,就是非得在今年今月今日,刻意來到這處三番四次的進行微小封閉的世界觀修訂不可。咖啡館是約會首選,似乎跟(約會二人)主觀經驗與客觀經驗的磨合效率有關。偷聽回來,話題的氣泡包裹著電影、小說、漫畫、動畫和遊戲,偏就沒政治和新聞。
以前在香港,在朋友的咖啡館幫忙過一段時間。店子叫AFTERSCHOOL,坐落在銅鑼灣利園附近,香港的朋友怎麼說也得一去,真的是很棒的店哦(笑)。按照我在店裡的觀察,熟客的出現率大約是三成,其餘是來了又走的新客人,和漫漫成為舊雨的新知。店面積不夠大,而熟客又佔得過多時,店會變成他們的俱樂部,放肆程度增長,只有打烊才能降伏。就像一堆近百人本來就認識的朋友,以微乎其微的機率,一一陸續的在同一個街角碰見,這段街面空間,變得私人化,很快就開始無動於一切約定俗成。
泡咖啡館,我喜歡帶本空白不少的簿子,在咖啡館描描畫畫殺時間。印象中,很多本書都是在咖啡館裡看完的。第一次看完的天龍八步小說,是在北海道札榥,宿舍東街盡頭,一家叫TEN STRANGERS,只有不多於二十座的咖啡館看完的。那段被刻劃下來的時光,只怕在時間度量衡中短得可憐,卻是節節深刻,隨時可以重播重燃:在黃燈的幫助下你看著天花,恍惚可以看見,那煮成蒸汽,在空氣中漓漫的咖啡香,在最低聲浪的老爵士樂頻率中振蕩。我讀著台灣朋友借來的武俠小說(貴乎中文),老闆也在閱讀不知名的外文書籍,後來走入近十個不知道要慶祝甚麼的幾位群客,不太誇張的熱鬧起來。似乎是有共識的收起書本,我扁著頭看著街外雨後斜陽,聽老闆播送幾首八十年代當時不算太舊的情歌。這生成生效在過去的空間感染力,強殖在我們感官結界的優先參考區段。簡直,就像電影的感光膠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