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散席, 大伙兒在威靈頓街的酒家門外道別◦ 我問朋友:「可以去喝點東西嗎?」「當然可以◦」朋友帶我走到小丘上一間很隱蔽的酒吧去◦ 從來不知道在這個鬧哄哄的地方竟有如此一間酒吧, 我覺得彷彿去了另一個世界◦ 酒吧裏一個客人也沒有, 只有一個寂寞的印度酒保◦ 他是羊男嗎? 我感到將會有一個滄桑的男歌手不知從哪個角落走出來, 如泣如訴地唱起Fado, 慨嘆人生的荒謬◦
我告訴朋友關於最近發生的事◦ 朋友很驚訝, 然後說:「我相信以你的智慧, 你一定會很堅強地向前走◦」他把今天剛買的書Post Secret 送了給我◦ 那是一本關於收集陌生人的秘密的書◦ 「你有看Time to Leave 嗎? 那是關於一個年輕人面對死亡及處理自己最後時日的故事◦ 他知道自己將要死去時, 他選擇不告訴別人; 他更故意破壞自己與家人及伴侶的關係, 希望他最愛的人都不再愛他, 那自己死時他們便不會太難過◦ 但經過幾許掙扎, 他還是失敗了, 他愛的人仍愛着他, 他無法割斷與其他人的關係◦ 甚至, 他刻意在世上留下一絲牽繫: 他令一個陌生女人懷孕◦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 ─ 即使我面對的不是死亡 ─ 我也一樣無法把自己的痛苦告訴家人, 我也一樣不想我最愛的親人難過◦」
喝了一杯Longisland、一杯Gimlet、再一杯Gimlet, 與一杯Tequila, 加上晚飯席間的四五杯紅酒, 離開隱蔽酒吧時已很不清醒、左跌右碰◦ 朋友緊緊牽着我的手走下斜坡, 生怕我跌倒◦ 幾乎已遺忘被牽着手的感覺, 這一刻, 那久違的溫暖回來了, 我感到自己還沒有死去◦ 我見到小時候爸爸牽着我過馬路的畫面 ─ 小小的我, 左手包在爸爸大大的右手裏, 右手緊緊抱着新買的玩具熊, 在無數來來往往的腿中間, 半跑的努力追貼爸爸的步伐; 馬路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 小小的我感到走慢一步便會被車撞死◦ 很感激朋友手中的溫暖, 但我知道, 右手中已再沒有玩具熊◦